我就不明白了,换乘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弯子,他说:“明显两条线离得太远了。”
“这一点在设计的时候原本可以解决吧?”
“技术上不难实现,这是一个协调问题。两条线各干各的,所以压根儿就没在一起讨论过两条线的衔接。建完了,然后说,反正我们的地铁得连在一起,就设计了一个长长的通道,需要花很长的时间,才能走到这里。”
“协调一下有什么难么?”这在我们局外人看来不就是开个会么。
他说:“这不仅仅是一个信息沟通的问题,还存在利益分配的协调。比如说你这个要进入我这个地方,那不行,我有红线划定,北京13号线建之前,原来方案是要充分利用北京的郊区铁路,但是就是谈不拢,只好自己建一条,有些是信息沟通的问题,有些则涉及到部门利益。”
“这个我回答不好”
我有个同学,住在回龙观,她每天挤不上十三号线,只好想到买车,可是买了车没地方停,只好蹭邻居的车上班,每天五点半,冷风里站人家楼下等着。晚上七点再打车到人家单位,在冷风里站人家单位下等着。到了家就只剩睡了。
陆化普把回龙观、天通苑、通州都叫睡城,“城市结构问题。大家工作都在市里,离得远,回家只剩睡觉时间了,轨道运输能力有限,必定成这样。”
我不太明白,“在做睡城规划的时候,难道没有考虑到交通的问题吗?”
“可能有它的原因,比如说现在北京市内住房极度困难,急需疏散一部分人到外面去,大家要考虑当前主要矛盾,没有精力考虑我们交通会不会出大问题,如何来解决它,目前这种层面的分析还没有。”
这个层面的分析没有?我问:“你们的工作不就是干这个的吗?”
“但是由于这样一个脱节的规划模式,交通规划发现了问题,无法反馈到城市规划上面去。所以很被动。”
“那现在我们的城市规划讨论时会要求做交通影响性的评价吗?”
“会。”
“必须要做?”
“要求。”
“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很多像您所说的,大量项目实际上是在明确知道会有不良影响的情况下还继续建设的?”
他表情挣扎,欲言又止:“这个我回答不好。”
“他们在深刻反思,我们还在继续走这条路?”
我上次采访城市规划设计院的杨保军时,他说他在某地看到了两百米宽的车道。
陆化普就这个问题说:“如果支路不畅,主干道也很难发挥作用,这就像排水系统一样,干线管子来了,但到了老百姓具体使用时,你必须配水管,所以你光搞了几条主干道,车子在主干道上很快,到了头儿上,又堵住了。”
我问:“形成拥堵,这不是很难看的城市形象吗?”
他说:“所以我觉得对领导干部的考核机制要做一些更精细的研究,因为业绩是在两三年内创造的,然后可能就调任了。后面产生的拥挤大家不会认为是那一任修了大宽马路而拥堵的,而会说现在车多了,反正当时的业绩已经成为一个事实了。缺乏事后评价让我觉得有问题。”
“美国人现在对自己的小汽车主导方式有一个反思说,如果不断地建设道路,带来的结果只能是……”
他接话:“对,新的更大规模的拥堵。洛杉矶是美国教训最大的一个城市,这个城市无比巨大,低密度开发,公共交通无法运营,高度依赖小汽车。这样一个城市,它的道路面积率为37%,中国城市绝不能模仿和走洛杉矶这样的道路。因为就连在美国,洛杉矶都是反面的典型。它浪费了大量的资源,首先是土地资源,然后是造成了环境破坏,让美国人以更加高昂的代价来支撑这样一个城市。现在美国推进公交主导,自行车复兴,鼓励人们走路,这个势头现在已经非常迅猛了。”
“为什么他们在深刻地反思,而我们现在还在走这条路?”
“很少有人愿意总结失败的教训。我总是期待,什么时候能写本交通教训案例集,可能对大家理性化思考有好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