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马车一般与撞人、打人连在一起，强悍、发飙，是它留给公众的印象，很难将之与市井生计挂起钩。所以，看到宝马车主当走鬼叫卖长袖短衫的时候，众人的心情有些复杂了，便封了“最牛走鬼”的美谥，抓眼球，相当于新闻里的“人咬狗”。

金融危机下的珠三角，有了勒紧裤腰带的局促了。走鬼族里，增加了一支名曰“轿车走鬼”的新锐。他们开着轿车，挂着东莞、佛山等地的牌照，后厢放着衣裤鞋袜，进了广州城。在地铁口、大学周边、小区附近，掀起尾厢后盖来，新潮服装和名牌球鞋逐一“上架”———摆放在车顶、车头等位置，后视镜也降格为衣架了。其中，还有宝马车的踪影。

宝马放下身段，衣袜遮颜过闹市，彪悍的形象为生存的叫卖取代，大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大概，这种心理是少不了的：宝马也有下坡的时候。贫富分化中的心理对峙、强势者与平民的价值分野，暂时被这只落魄的宝马消解了。

宝马仅是“轿车走鬼”的一分子，似乎无需过度阐释它和光同尘的意义。重要的是，有一批“轿车走鬼”还在“走”。按照车主兼走鬼档主的说法：没办法，都是生活所迫；经济危机之前，我们都是自己开服装厂的，也算是有头有脸，谁能想到如今竟要到街头做“走鬼”；“轿车走鬼”在东莞已很普遍，近两个月广州也“冒”出不少，已开始感到竞争的压力。都是经济危机捣的鬼，把老板逼成了走鬼，把私家座驾练成了地摊。

世界是平的。彼岸的金融海啸，把华尔街的精英变成了练把式的，当时还有些作壁上观的小快意。在此岸报喜的策士嘴里，一度说不会波及到实体经济，没承想，工厂关张、店铺卷闸、工人返乡，这回好，连老板都要当街叫卖外贸单尾货了。异邦的精英练摊，本地的精英(中产)走鬼，看来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。所以，我要替弗里德曼补充的是：世界简直太平了。

有方家开出了药方：开仓放粮，把国有资产股份散发民间；变革土地制度，增厚乡村的腰包；减少政府干预，放低竞争门槛；增加社会保障，引出百姓消费，等等。掐指算来，要么是贻笑领导，要么是模糊的远景，当不得真，也救不了急。胳膊拧不过大腿，生计掰不赢形势，还是广东人务实，往日生猛的“博一博，单车变摩托”，成了如今的“衰一衰，老板变走鬼”。“没办法，都是生活所迫”。

无论是骑单车找饭吃的，挤公交省钱罐的，还是开车当走鬼的，都是危机下的广大负荷者，他们的顺势和波折，汇成了时代的总量，不同的目光看过去，虽有些纠结和变色，毕竟，终归还是自己人。